第四幕
〔病区。
白羽：护士长教我来替你量体温。
男孩：我知道你的故事。
白羽：我的故事？
男孩：这个医院里一切靓色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白羽：你倒挺厉害。
男孩：你知不知道十二月党人妻子的事。
白羽：知道，怎么？
男孩：在我眼里，你和他们一样，是伟大的女性。（白羽笑了笑）
男孩：你别笑。你是我们癌症病房的一朵鲜花。这里因为有你和你的爱情而美丽。
白羽：你还是快量体温吧。
男孩：你是一个真正的白衣天使。
白羽：谢谢。
男孩：你一定做过关于爱情的梦吧？
白羽：梦？每晚我都希望做书上写的那些关于热恋的梦，但我的梦总是一如既往地淡灰紫色，而且和日常生活一样松散、拖拉、没有意义。
男孩：我指的是白天的梦，该叫做白日梦。我可经常做。每天空闲的时候，我会睁着眼睛看远处，脑子里天马行空地转，但经常会出现某个笑起来甜甜的女孩子和我一起去踏青。
白羽：白日梦？有过吧？我总是在漫长的临睡前的清醒时刻合上眼，躺在枕头上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男孩：都有什么？
白羽：我曾经想象过很多次那个将要和我手拉手向前走的恋人。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把爱情想象成两个人手拉手，在林荫道上走。像个孩子。
男孩：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们相爱的时候，我发现了世界的色彩。是的，你也在为我上演一幕我理想中的爱的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周围，我的身边。
白羽：故事。你一直在说这是一个故事。故事？
男孩：什么事情发生得奇异了些，完美了一些，就容易给人一种故事的感觉。
白羽（自言自语）：我不希望这只是个故事……
男孩：我还知道你有个难处。
白羽：难处？
男孩：护校女学生不许在实习期间谈恋爱。
白羽：我不管这些。
男孩：对，你做得对！他们这些成熟的人，已经被生活磨成了岩石，锻炼成了毫无感情的道德执行者。他们想毫无差池，因此便把毫无生机的生活方式半强制地传授给了我们，想将我们心里浪漫的念头消灭掉。我们已经受到太多这样的教育，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没有从父母的这种训教中恢复过来。就像我大学里有几个同学，总是夜以继日地复习，熄灯后还在走廊上看书。他们使别的同学都心怀负罪感，特别是那些恋爱中的人。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要为了感情小事影响了一生的前途。他们，还不曾从中恢复过来。
白羽：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也成为生活中的岩石。
男孩：我也是。(男孩下，护士长上)
白羽：护士长好。
护士长：白羽，在这些来实习的护士里你表现是最优秀的。工作认真，服务热情。病人对你的评价很高
（转变态度）但是白羽，你不会不知道吧，学校规定在实习期间护士不许和病人谈恋爱。（白羽茫然地望这护士长）
护士长：今天早上化验单出来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羽：怎么了
护士长：安杰的血样指标接近正常。
白羽：（兴奋地尖叫）真的么。
护士长：主治医生硬说做错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应该不会错的。（白羽用力地点头）
护士长：你真的和三床好了？
白羽：（依旧低头不语）
护士长：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风化警察，这点你尽管放心，我是为你好。（她走过去搂住白羽的肩膀，从她领子上摘下一根落发，扔掉。）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大家都在找门子留在医院，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何况要是让医院领导知道了，我怎么能让你留下来，还是放弃吧。
白羽：可我……
护士长：安杰不是普通的病人，更何况他已经36岁了。照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白羽：爱情是不分年龄界限的。你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不会在乎的。
护士长：年轻人总是这么冲动，爱情在你们眼里就像雪糕，冷的时候还能拿冻得住，热了也就融化了，24床的该换药了吧！（护士长下）
白羽：护士长……（望着护士长）世俗中铸就的砝码终于在时光的河流里被融化了，为什么那些人总是用那种似乎常于天理的眼光去看我。（安杰上场）
安杰：白羽，过来，我请你听音乐好吗？
白羽：音乐？（放松地呼了口气）谁的作品？（柔和的音乐）
安杰：是一部童话
白羽：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姑娘，我已经张大了。
静场
白羽：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请你吃肯德基。
安杰：那是你们年轻人去的地方，我已经老了。
白羽：你应该乐观些。
安杰：一个死人是怎么也乐不起来的。
白羽：（生气的说）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死！死！死！我不明白你既然想死你就应该从这跳下去，干嘛像个可怜虫似的——无聊
安杰：你心底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苦笑）很令我措不及防。
白羽：你爱我吗？
安杰：为什么要这么问？
白羽：告诉我，你爱我吗？
安杰：把答案说出来，很重要吗？
白羽：我只是想知道。
安杰：可……我不想说。……或许是不习惯说吧，谁知道呢。
白羽：可是答案对我很重要。
安杰：可是，有时候答案并不需要用语言去表达。
白羽（苦笑）：我知道，这么问其实很没意思。但是，就像你所说的，我心底的那座小火山总逼迫着我去做些什么，再做些什么。
安杰：就好比我口中的那个答案？
白羽：那个答案也许是一种意念，一种探求我内心的意念。它可以在无形中支配我的……
安杰：幻想。
白羽：幻想？
〔静场。
安杰：我等你下班。然后，我们出去散散步，我带你去个地方。或许你会改变你的想法。
第五幕（第一场）
[俩人在公园散步，安杰穿着一身军装，白羽挎着安杰的胳膊，安杰一只手一直扶着腰
白羽：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噢！我忘了你刚刚做完骨穿，现在是不是很痛呀！
安杰：没事的，只是麻醉药过劲了有些痒痒。
白羽：我说过军人是很坚强的。
安杰：我这身军装有10年没穿了，现在有些褪色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我有些累了。
白羽：好吧！我去买两瓶水，你坐在这等我。
[白羽下，安杰的前妻拎着菜篮子走过来，俩人不期而遇，很尴尬，
秋雪：是你？
安杰：哦！你好
秋雪：（平和的语气）你不是在医院么，怎么会来这里！
安杰：医院的空气有些闷，我出来散散心
秋雪：出来散心？我没想到你还会活着。更没想到你会来这儿。
安杰：这里曾经是我们生活过的地方，以前我们每天都会在这里散步、聊天。
秋雪：那时我们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想象的，我们为了彼此的梦互相追逐着，当你决定去当兵的时候我陷进了重重的矛盾，但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你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
安杰：可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我们在这里幸福的生活着。
秋雪：（苦笑）幸福？可你的心太高了，你偏离了自己的人生，你远离了自己的梦。
安杰：（沉默）所以在你的心里我早就死了，甚至连骨灰都被风吹走了。
白羽：（白羽上）安大哥，她是……
秋雪：（立刻转变语气）呦！叫的还挺甜呢！我以为当真是想出来散步呢！原来是有情人陪着呀！
白羽：你……你是谁
安杰：不要奇怪，白羽她是我以前的妻子。
白羽：（有些茫然）妻子，就是那个抛弃过你的女人。
秋雪：什么？你说我抛弃了他，(对着安杰冷笑)原来你还在伪装。我的县长大人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一个快要死掉人还去糟蹋活着的人。
白羽：（惊讶）县长？
秋雪：（冷笑）原来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了解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么。你还不知道吧！这个英俊潇洒的军官，哦！不！不！不！他现在已经是县长了。你问问他，问问他曾经抛弃了几个女人，可能数不过来吧。安杰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你以前做过的事说出来。何必要欺骗一个小姑娘
静场
秋雪：怎么不说话了，难道非让我把你的丑事说出来么。（冷笑）这个人在他在上大学之前就和他村上的一个姑娘好上了，他还和那个姑娘发生了关系,还对天发誓说将来要娶那个姑娘，可后来他上了大学当兵考上了军校，就变心了，可怜那姑娘苦等了他8年，最后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白羽：孩子……
秋雪：是呀，还是一个男孩呢！白白胖胖的，眉毛可像他了。安杰这些你都没告诉你的情人么
白羽：安大哥，她说的是真的么。（抓住安杰的胳膊但是安杰不语，白羽转向秋雪）你就是那个农村女孩？
秋雪：（冷笑）我？我还没她那么惨，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被这禽兽蒙住了双眼。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白羽：这有什么的，文化和地域的改变都可以准许一个人重新选择自己的爱情
秋雪：你倒是很能为他辩护呀！看来我在这只是多余。
安杰：雪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闷在心里……我知道你的苦衷
秋雪：你知道我的苦衷？是么，那你当年是怎么做的，你像抛弃那个农村姑娘一样抛弃了我，你为了高升、为了名誉、为了金钱竟和市长的女儿搞在了一起……后来你终于通过那个女人当上了县长，为了讨好自己的上级他竟把县里百万元的工程包给了一个市长的亲戚（白羽哑然）那个市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贪了一笔又一笔，他收的钱足可以把你们活埋了。当然如果没有你这个助手帮他，他也不会那么顺。狼狈为奸
安杰：当年我是迫不得以才把整个县城的建筑开发项目，低价转包给他们的，这块肥肉他们已经盯很久了。如果我不去那么做，别人也会去做的。
秋雪：可你把自个的良心卖光了，你知道你贪的是什么钱么，是农民的血农民的泪。还有生你养你的土地。（静场）大庄村通往县城的那座桥还不到3个月就塌了，还有那4栋教师家属楼都变成了危房，看看！整座县城变成了你手中的积木，任你随心所欲的摆布、玩弄。
白羽：（对着观众）天哪！怎么会这么复杂，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们在说什么，安大哥怎么会是那种人。
秋雪：（轻蔑的笑了一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好，（讽刺的口气）正当他步步高升准备迎接自己美丽的、耀眼的人生时，他得了白血病。而那个市长也被抓了，他要不是得了这病早就和那个市长一样被枪毙了。
安杰：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想想我前十年的人生犹如一场梦，我从一个拣破烂的流浪儿到威风的军官，再从一个无名的干部到一个挥金如土的副市长，我的角色始终逃不开命运的指挥。秋雪，你能让我见见我的儿子么。
秋雪：什么？你的儿子。就是你和那个农村女孩生的，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说不定早让狼叼走了呢！
安杰：我曾经去村里找过她，可她已经得病死了，我听村里的人说，有一个叫秋雪的记者收养了他，
秋雪：叫秋雪的记者多的是。（小军军上场）
军军：妈妈、妈妈，我得奖了。学校组织的朗诵大赛和书法大赛我都拿了第一名，你知道一共有多少人参加么——200多人呢！我过五关斩六将……
秋雪：（打断军军的话）来军军向这位叔叔、姐姐问声好，
军军：哦！叔叔好、姐姐好
秋雪：军军，把菜帮妈妈拎回去，妈妈要和老朋友聊聊天。
军军：（接过菜筐）妈妈您看看我的奖状上还有校长的赠言呢。对了妈妈给我拿200块钱，我们老师过生日
秋雪：过个生日也要这么多钱。
军军：我是班长怎么也得多拿点。再说这次比赛老师也费了不少心思。她给我打了最高分
秋雪：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学的这么世故。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总是沉浸在荣誉当中，（一把抓过奖状撕的粉碎）我看你这两张奖状也是老师帮你拿的吧！这样做有意义么。
军军：你……这有什么的，大家都这么做，奖状多了中考还加分呢！……
秋雪：要得奖也得要公平的，和老师套近乎算什么能耐。你给我回家去，别在这丢人
军军：哼！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几次，你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每次我问你爸爸在哪，你都不告诉我，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我亲妈（跑下；安杰欲追军军）
秋雪：你……
安杰：你干嘛对孩子那么严。他……他是无辜的（静场）
秋雪：我没想到他竟和你一样虚伪、贪婪，早知道那天那个女人把他送来的时侯我就应该把他扔到水缸里淹死。
安杰：秋雪（拉住了她）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请你不要强加在孩子身上。
秋雪：你有资格这么和我们说话么。先管好你自己在说吧！
（秋雪下场，全场刮起了大风，灯光照在白羽一个人身上）
白羽：这是梦，不是！这是一场游戏，（苦笑）我的王子怎么变如此庸俗，他带着面具，而我却不忍心揭开他的面具，即使我知道里面藏着虚伪、丑恶还有那些世俗的贪婪。我为什么要向他求爱。
安杰：还是揭开这层面具吧！从童话的幻想中回来，你会发现自己已经变的成熟了许多。
白羽：我的真诚与勇气在你的壳外被撞的粉碎，锋利的碎片将我割得遍体鳞伤。
安杰：对不起，白羽这一切我应该亲口告诉你，我不应该心存幻想。我想过死，可我……遇上了你，是你把我从死亡的边缘带了回来。我伤到你了
白羽：不要再说了，收回你虚伪的面具吧！我无法否认自己对你的爱，但是我更不会去纵容这种欺骗。在这场爱与病魔的战争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胜利者。而我却伤的最深（白羽开始哭了起来，全场灯光集中在安杰身上）
安杰：沙漠渴望绿洲，黑夜渴望黎明，我渴望什么呢！我怀着梦想走进了军营，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走上了仕途，可我看到的是什么呢，我又在做什么呢！喝一杯茶就可以过一天了，无聊、庸俗。为了走向自己人生的彼岸，我变的贪婪、变的世故。我好怀念童年时所见的雄鹰，那些高傲而自由的鹰在故乡的高山之颠，在那高远辽阔的天空盘旋，偶尔掷下一声嘹亮的鹰啼。但我以远离了童年，远离鹰很久了，多年来我拖着的双足在人世的风尘里展转前行，我哭、我笑，我控制不住自己戴上了面具，我怀着真诚的心却不得不去伪装，不知不觉中，我消失在汹涌的人流里，再也找不到自己。（慢慢的跪下低着头。）
第二场
（黑暗中，一群穿着脏衣服的人你来我往走在白羽身边，还不时推搡着她。她恐惧地望着那些肮脏的人，手足无措，欲喊无声，她觉得恶心，可她无法摆脱。……突然，“哗”的一下，一切消失，灯光齐明。）
羽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竟然找了一个不懂音乐人去快餐店谈情说爱，去公园散步。我的天！……那个时候，他究竟在什么地方猛然地吸引了我？……他把我模糊不清但又感觉强烈的想法变成一句话的时候，也许他便吸引了我。可他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应该是一个悲凉凄婉但品位高尚的癌症病人才对啊？他绝不该是这个样子！不！不！不该这样！我恨！我恨平庸破坏我想象的美好！……也许他不是那只怪兽，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变成英俊的王子！……我的梦想碎了，碎了！我修建的那么华丽壮美的梦想碎了！就这么一下子全碎了！那肮脏的东西破坏了我美好的想象！〔白羽跌坐在地上，无助地落泪。
〔音乐起。其他人一一上场。
芳芳：白羽，你曾说过的那个注视着你的白马王子呢？那个你说你要去拯救的白马王子呢？他怎么还没来得及出现就消失了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老太太：你不安份，你是个不安份又危险的小姑娘。我们癌症病人是不是石头啊？东一撩西一撩，不好玩了，就丢开！拍拍你的良心，这里面有良心吗？老天爷，该劈了她！姑娘，耍我们病人，天打五雷轰！
小男孩：告诉我，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在那里？告诉我！你抹煞了它！世界又变灰了，因为你！你自私、自恋！你恶毒、残忍！你不是白衣天使，你是个邪恶的巫婆！我理想中的爱情故事，就这么灰飞烟灭了！我恨你！我恨你！
护士长：我知道，你会这样。你一定知道安徒生的一个童话，一个公主迷路进了一个邻国的城堡，邻国的皇宫里没人相信她自称是个公主。为了验证，皇太后在许多厚厚的床垫子下面放了一粒新鲜的豌豆。第二天一早，公主抱怨说：是什么东西硌得我一夜都没睡 好，浑身都疼死了。于是所有人都肯定，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一个真正的公主。……现在的你，就感到了豌豆公主的不适。你从事非分明、色彩温暖、常常会有幸福的故事结尾的童话世界中走出来，开始接触到真正人生的一小部分，你开始了解事物在生活中的真相，比如，爱情总伴随着情欲，你的偶像原来也是个凡人，真正的生活就吓住了你。但其实，这种心情是非常可贵的，一个人，要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没有感到过幻灭的痛苦，那这个人就没有年轻过。你还没有从你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你还在为外面的世界而痛苦着。我知道，你痛恨那些人身上不那么完美的东西，于是你的纯净的心奋起抵抗。……你还不知道，妥协的痛恨之前，人们收敛了自己！放弃吧！白羽，你的生命不应该和一个贪婪的人联系在一起
〔白羽抬起头，站起身，望向远处。
白羽：当我弄清了爱的含义后，却被征服了，我并不坚硬，我周围披满了尘土和落叶，我从来不敢真实地面对赤裸裸的山，因为那是噩梦的开始。
小男孩：但是你知道么爱总是趋于平凡的，生命的美丽只在于那个过程，如果结局总是那么令人沮丧，但是你们勇敢的经历了，至少还可以笑着留泪
〔灯光效果。其他人站在台后侧。
白羽：安杰，安杰！安杰呢？
护士长：安杰呼吸道感染引起全身的炎症，住进危重病房了。
老太太（怪异的喜色）：救不了喽！救不了喽！白血病是救不了的，他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脸的颜色白的吓人。
〔白羽捂住嘴。
男孩：你去看看他吧，这时候，他需要你，你应该去帮助他。
白羽（刚想冲出去，却突然停住）：不！不！我不要。我不要看到现实中的他和现实中的疾病是怎样把梦想中军人的帅气层层剥掉。我不想看到，我不要看到！
男孩：什么？你说什么？你不会是在找借口吧？
白羽：不……这……
男孩：你该用爱情来挽救他的生命。
白羽：我不能看到他被疾病折磨成的丑陋的样子，不能再看到了。
男孩：为什么？为什么？
白羽：（抱着头大声痛苦的喊到）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舞台就剩下白羽一个人，很绝望的望着观众）我带着灵魂在丛林中露宿，我常常想“我犯了什么错，上天竟这么惩罚我，我心中满是热情，嘴里却只说的出僵冷的言辞，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焰在冰山下面燃烧。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我听得见自己的声音，然而那声音所说的话却不属于我，我一直在不停的听着别人的话，天哪！为什么，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变黑了，人怎么在吃人的骨头，大人孩子的脸总是白的。我看到的一切怎么像是在做梦。（远处传来鬼叫，白羽恐怖的后退、倒地。切光）
〔光渐渐亮起，慢慢照在倒在地上的白羽，仿佛在梦境中，安杰穿着白白的衣服上
白羽：（慢慢起身）我这是在哪？
安杰：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白羽：这不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么。（沉默）你不是在危重病房里么，怎么……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安杰：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已经解脱了。（白羽惊讶的看这安杰）
[静场
安杰：我发现安静的空气中总夹带着悲哀。其实，少女是女人一生中最残忍的时期。你同意吗？
白羽：我想……是这样。
安杰：爱情到底是什么？……也许它是一种及其疏远才产生的美好感情。或许……
白羽：可能神秘才是一种互相吸引的力量。对于我来说，偶像离得越远，他就越是出类拔萃的。
安杰：楼下花园里树木的叶子全落了。树为了过冬，便牺牲了它身上依靠它的全部树叶，人们只咏叹落叶的美丽，却从不谴责树的自私，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大自然用不着道德标准。书上说，落叶和秋虫的死亡，是大自然复活的前提，为什么人间的生生死死却不 容这样的宽容豁达呢？…你是一个学医的人，离生和死最近，所以也离上帝最近，你如何看待上帝？
白羽：上帝只是一个代名词，用来代替那些我们能感觉的到、但无法命名的事物，它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创造或者毁灭着我们。
安杰：其实，有时候，你的思想的确与众不同。
白羽：我觉得我像一朵云一样游离于时间和生活之外，我被我秉性中激烈的、向往不平凡的心情弄得很累、很怕。我心里的那座小火山一旦爆发，将不可收拾。
安杰：是的，你无法收拾他们，就像你无法控制它们。
白羽：也许，我从来就不想去控制它们。我想也许你是对的，守着一个梦，总比要把梦放出去遭遇围观者的石子要好。
安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遇的情景吗？我们像两个熟识的友人聊了那么多，从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是个特别的小姑娘。可我知道自己是不活不了多久了，
白羽（欲言又止，但终于说出来了）：那时候，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情，我发现四周有东西亮闪闪的激荡着，我像一棵秀丽的白色花朵在绿兮兮的癌症病房的背景前，极慢但不能阻挡的伸展开自己硕大的骨朵，娇嫩无比、茁壮无比。我想，是你的眼睛把我从平淡生活的禁锢中再次释放出来。在那一刻，我在舞蹈，在跳一种噩梦中才有的、缓慢的舞蹈。
安杰：其实，你只是在你自己的世界里舞蹈而已。你的观众只是你自己一个人。
白羽：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恶毒从哪儿而来，这一切的发生也许并不是因为我的唯美，而是由于我可怕的恶毒的本质？
安杰：也许你只是不安份而已。而我只是为了到达理想的彼岸
白羽：而我和你就像是在一个抒情的浪漫电影里，而且是黑白的那种。有时，我甚至会感到一种不真实感，可我喜欢这种不真实感，它使我觉得一切都不平凡。这种不真实感越强烈，我越是暗自欣喜。我想象着一种不张扬但心有灵犀的爱情，没有别的人理解，只有我们会意，就像一首诗说的那样，我们的树根在泥土下面紧紧相握。
安杰：其中的一棵树却要枯死了。白羽，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去过一个地方。现在我想来，也许真是这样，许多事都是命里注定的。
白羽：你去了哪里？
安杰：一个废弃的天主教堂。
白羽：在那儿发生了什么？
安杰：一块墓碑，我看到一块倒下的墓碑。上面刻着一个外国人长长的名字，年份是1904－1940，正好36岁，36岁，也是36岁。
白羽：天哪！
安杰：墓碑上刻着一行字，其实那是一个谜语的谜面。
白羽（小心地）：是什么？谜面是什么？
安杰（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此岸的人说，他去了。彼岸的人说，他来了。
白羽：（考虑片刻）这是什么意思？（安杰双眼盯着远处，不再言语，慢慢走下）
白羽（痛苦地）：告诉我，谜底是什么，告诉我谜底，告诉我!
尾声
[在海边，海鸟的叫声，还有海浪冲击海岸的声音，背景显现出一片海水流动，出场人物：军军、秋雪、白羽。军军在海边拣起一只死去的蝴蝶。
军军：妈妈，这只蝴蝶怎么会死在海边呢！
秋雪：可能它想飞到海的另一边吧！去那个神秘而遥远的彼岸去寻求新的生活，然而那却是一条不归路，它最终累死在了似乎安详的空气里……
军军：妈妈，那它知道自己会死在里面么。
秋雪：它可能有过这样的预感！
军军：那它为什么还要飞向大海呢！
秋雪：（沉思片刻）它和人一样都有贪婪的欲望，所以它的结果只有死亡（秋雪下，军军望着手中的蝴蝶呆在原地）
白羽：（白羽从舞台右侧上）你很同情手中的那个小动物么。
军军：是的，我想他应该在大森林里而不是死在海边，大姐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妈妈要说蝴蝶是因为贪婪而死的呢！我认为它很勇敢，它冒着生命的危险飞向大海，飞向彼岸，为了理想的生活它在努力的飞着，无非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为什么要和人类的本性联系在一起呢！
白羽：每一个人都无法遏制生命的开始，生命随着无知来临，所以不论富贵、贫穷、幸福、不幸，我们都停滞在无意识的状态。当我们懂得道理的时候却只能沿着生命的射线往前走，直到有一天我们找到了另一个端点。随着生命的延续，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了杂质、有了欲望。而在这样一个自由民主的时代，我们仍然不能够自由地选择生命或有或无。一个人在一片无垠的荒野上，他脚下的路分成了三部分，一条通向淡蓝的远山，另一条通向水汽森森的湖泊，最后一条通向的是一个未知的远方。你说你会选择哪条路呢！
军军：（想了想）我爱大山也爱湖泊，但我更向往那个未知的神秘，我想：在那未知的远方，未必没有湖，未必没有山，所以我会选择那个未知世界。
白羽：倘若那个未知世界什么都没有呢！没有山，没有湖。而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
军军：这……我会用双手在那里种下生命的种子。我要把它变成生命的绿洲
白羽：要是失败了呢！
军军：但我不后悔。
白羽：也许这就是那个谜面的答案
军军：什么答案，大姐姐，你能给我猜猜么。
白羽：此岸的人说，他去了。彼岸的人说，他来了。
闭幕
刘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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