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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楼 作者: loutikou04 时间:6/5/1 23:09:01 回复此发言 举报此贴 介绍给朋友
第一景 
  一个由天窗照亮的顶楼,乱七八糟放着一些杂物:几只箱子,一只旧炉子,一个裁缝用的人体模型。卡诺里斯和索尔比埃坐着,一个坐在箱子上,另一个坐在旧凳子上。吕丝坐在炉子上。他们都带着手铐。弗朗索瓦来回走动,他也戴着手铐。昂立睡着,躺在地上。
第一场 
  卡诺里斯、索尔比埃、弗朗索瓦、吕丝,昂利 
弗朗索瓦:你们究竟说不说话呀? 
索尔比埃:(抬头)你要我们说什么? 
弗朗索瓦:不管什么都行,只要发出点儿声响。 
(突然发出一种刺耳的通俗音乐。那是楼下的无线电。) 
索尔比埃:喏,声响来了。 
弗朗索瓦:不要这样的声响,那是他们的声响。(他重新走动,突然站住)啊! 
索尔比埃:又怎么啦? 
弗朗索瓦:他们听得见我说话,心里想:嘿,这是他们中间第一个变得神经质的。 
卡诺里斯:那么,你就别神经质。坐下来。把手放在膝盖上,这样手腕会好过些。然后别开口。想法子睡一觉或者思索一下。 
弗朗索瓦:有什么用呢? 
(卡诺里斯耸耸肩膀。弗朗索瓦重新走动) 
索尔比埃: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呃? 
索尔比埃:你的鞋子格格作响。 
弗朗索瓦:我故意让它们格格作响。(稍停。他来到索尔比埃面前,站住)你到底在想什么? 
索尔比埃: (重新抬头)要我向你说出来吗? 
弗朗索瓦: (瞧着他,略微退缩)不,别说出来。 
索尔比埃: 我在想那个大喊大叫的小姑娘。 
吕丝: (突然从梦中惊醒)什么小姑娘? 
索尔比埃: 农庄里的小姑娘。他们带走我们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喊叫。火已经烧到楼梯上了。 
吕丝: 农庄里的小姑娘?不应该提起这件事。 
索尔比埃: 还有另外许多人也死了,是些孩子和妇女。不过我没有亲耳听到他们死时的叫声。那个小姑娘,就好象她还在大喊大叫似的。我不能独自在脑子里保存她的呼声。 
吕丝: 她十三岁,是由于我们才死的。 
索尔比埃: 他们都是由于我们才死的。 
卡里诺斯: (又对弗朗索瓦)你瞧,还是不谈的好。 
弗朗索瓦: 那又怎么样?我们也不会拖延很久的。过了一会儿,你也许就觉得他们走运。 
索尔比埃: 他们不甘心死亡。 
弗朗索瓦: 难道我甘心了?要是事情没有成功,那不是我们的错儿。 
索尔比埃: 不。是我们的错儿。 
弗朗索瓦: 我们服从了命令。 
索尔比埃: 是的 。 
弗朗索瓦: 他们命令我们:“冲上去,拿下那个村庄。”我们对他们说:“这样做是愚蠢的。二十四小时以内德国人就会得到通知。”他们回答说:“不管怎样冲上去,拿下它。”于是我们说:“好。”我们冲上去了。错在哪儿? 
索尔比埃: 应当成功。 
弗朗索瓦: 我们没法成功。 
索尔比埃: 我知道。可仍然应当成功。(稍停)三百人。三百个不甘心死亡的人,毫无意义地死去了。他们躺在乱石中间,太阳把他们的尸体晒得焦黑。大家只好从各个窗口望着他们。由于我们的缘故。由于我们,村子里除了士兵、死人和石头以外再没有别的。耳朵里听着这些叫声死去真的不好受啊。 
弗朗索瓦 :(大声叫嚷)让我们跟你的死人一起安静一会儿。我年纪最轻,我只不过服从了命令。我是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 
吕丝: (温和地。她在前一段戏里自始至终保持安静)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困惑,声音没精打采的)什么事? 
吕丝: 小兄弟,来坐在我身边。(他犹豫不绝。她又更加温柔地重复了一遍)你来呀!(他坐下。她用铐着的双手笨拙地摸摸他的脸)你感到很热吧!你的手帕在哪儿? 
弗朗索瓦: 在我的衣袋里。我够不着。 
吕丝: 这个衣袋里吗? 
弗朗索瓦: 是的。 
[吕丝将一只手伸进上衣口袋中,艰难地抽出一块手帕,擦他的脸。] 
吕丝: 你汗流浃背,却又在打哆嗦,不应当走那么长时间。 
弗朗索瓦: 要是我能脱去上衣就好了----- 
吕丝: 既然不可能,就别去想了(弗朗索瓦用力绷紧他的手铐)不行,别指望挣断手铐。希望使人痛苦。保持平静吧,轻轻地呼吸,装成死人;我就要象死人一样,安安静静的,我要节约气力。 
弗朗索瓦: 这样做为什么?为了过一会儿叫得更响。节约什么蜡烛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真想同时到各处逛逛。 
[他想站起来。] 
吕丝: 呆着别动。 
弗朗索瓦: 我必须团团转。只要我一止步,念头就该转起来啦,我不愿意思考。 
吕丝: 可怜的孩子。 
弗朗索瓦: (他扶坐在吕丝的膝上)吕丝,一切都是那样的残酷。我不能看你们的面孔。它们使我害怕。 
吕丝: 将你的头枕在我膝盖上。不错,一切都是那样的严酷,而你这个人又如此的娇小。要是还有某个人能一边对你微笑一边叫“我可怜的孩子”就好了。从前,我一向分担你的忧虑,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她突然直起身子)现在我再不能够了。焦虑使我眼泪干枯。我再哭不出来了。 
弗朗索瓦: 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会产生一些可耻的念头。 
吕丝: 你听着。有某个人能帮助你------我不是完全孤独一个人------(稍停)若望跟我在一起,要是你能--- 
弗朗索瓦: 若望? 
吕丝: 他们没有抓住他。他下山走向格勒镇。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能在明天活着的人。 
弗朗索瓦: 以后呢? 
吕丝: 他会找到别人,他们将在别处重新展开工作。等战争结束,他们将在巴黎生活,安居乐业,把真相片贴在真证件上,别人也用他们的真名字叫他们。 
弗朗索瓦: 那怎么样呢?他运气好,这对我能有什么作用呢? 
吕丝: 他下山穿过森林。下边,沿路有白杨树。他想着我。世界上除了他在没有别人用这样亲切的心情想着我。对你也如此;他想着。他想你是个可怜的小不点儿。试着用他的眼光看待着你自己。他会哭的。 
[她哭。] 
弗朗索瓦: 你呀,你也会哭的。 
吕丝: 我用他的眼泪哭。 
[稍停。弗朗索瓦突然站起来。] 
弗朗索瓦: 给玩弄够了。我最终会恨他的。 
吕丝: 可你一向爱他。 
弗朗索瓦: 不象你那么爱他。 
吕丝: 对,不象我那么爱他。 
[过道里响起脚步声。门打开了。吕丝猛地站起来。一个士兵瞧瞧他们。然后把门重新关上。] 
索尔比埃: (耸耸肩膀)他们在寻开心。为什么你站起来? 
吕丝:(重新坐下)我以为他们来找我们。 
卡里诺斯: 他们不会马上来的。 
吕丝: 干吗不会? 
卡里诺斯: 他们在犯一个错误,以为等待会使人灰心丧气。 
索尔比埃: 这是个错误吗?当人们在拟订计划的时候,等待并不可笑。 
卡里诺斯: 当然。但是另一方面,你就有时间恢复镇定。我呢,第一次,那是在希腊,在梅将军领导下。清晨四点,他们来逮捕我。要是他们当时稍微逼我一下,出于惊慌,我会供出来的。他们什么也没有问我。十天后,他们动用大刑,可是太晚啦,他们错过了奇袭的效果。 
索尔比埃: 他们揍你吗? 
卡里诺斯: 当然! 
索尔比埃: 用拳头揍? 
卡里诺斯: 拳打脚踢。 
索尔比埃: 你---你想招供吗? 
卡里诺斯: 不想。只要他们这样揍,就可以挺过去。 
索尔比埃: 啊?---啊,可以挺过去---(稍停)但要是他们敲胫骨或者敲肘关节呢? 
卡里诺斯: 不,不。这可以挺过去。(悄悄地)索尔比埃。 
索尔比埃: 什么? 
卡里诺斯: 不必害怕他们。他们没有想象力。 
索尔比埃: 我怕的是我自己。 
卡里诺斯: 为什么呢?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凡是我们知道的,他们都知道。 
你听着(稍停)这跟人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索尔比埃: 怎么回事? 
卡里诺斯: 没法跟你解释清楚。喏,举例来说,我觉得时间一晃而过。(他笑)我把牙咬得那么紧,以至于整整三个半小时不能张开嘴巴。那是在雅典监狱,有个家伙足登老式的半统靴,头是尖的,他就用这种靴子踢我的脸。一些妇女在窗下唱歌:我记住了曲调。 
索尔比埃: 在雅典监狱?哪一年? 
卡里诺斯: 三六年。 
索尔比埃: 怎么!当时我在那儿经过。我乘船来到希腊,过野营生活。我见到了那座监狱,靠墙长着一些无花果树。那时你是在狱内而我在狱外?(他笑)这真可笑。 
卡里诺斯: 是可笑。 
索尔比埃 :(突然)要是他们仔细收拾你呢? 
卡里诺斯: 啊? 
索尔比埃: 要是他们用刑具仔细收拾你呢?(卡里诺斯耸耸肩膀)我设想,我会用克制来自卫。每一分钟我都对自己说:再坚持挺一分钟。这算不算一种好办法? 
卡里诺斯: 没有什么办法。 
索尔比埃: 可你会怎么做呢,你? 
吕丝: 你们就不能住口?瞧瞧这个孩子:你们以为在给他打气?那么等一会儿,他们会负责向你们报道的。 
索尔比埃: 别管我们!要是他不愿意听,堵住耳朵好了。 
吕丝: 我呢,我也该堵住耳朵吗?我不喜欢听你们议论,因为我怕瞧不起你们。你们需要这些话来给自己打气?我见过牲口死去,我情愿象他们一样默默地死! 
索尔比埃: 谁跟你谈到死?我们讨论他们先要对我们干什么。必须有所准备。 
吕丝: 我不愿有所准备。就要来临的这些时刻,我干吗要过两遍呢?你们瞧昂利:他在睡觉,干吗不睡觉呢? 
索尔比埃: 睡觉?让他们把我们摇醒?我不愿意。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吕丝: 那么想想你喜欢的事物。我呢,我想若望,想我的生活,想孩子,过去他生病的时候,我在马塞的医院里看护他。我凭窗眺望,那儿有松树和万顷碧波。 
索尔比埃: (含讥带讽)碧波,真的吗?跟你说,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吕丝: 索尔比埃 ,我认不出你来了。 
索尔比埃: (惭愧)好吧!那是神经的缘故;我有大姑娘般的神经。(他起立,向她走去)各人用各人的方式维护自己。我呢,只要受到意外的打击,就毫无办法了。要是我能预先尝到痛苦---真正一丁点儿,好顺便领略一下---我对自己便会更有把握。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一向是婆婆***。(稍停)你知道,我很爱你。可我感到孤单。(稍停)倘若你要我不开口---------- 
弗朗索瓦: 让他们说吧。重要的是他们发出声音。 
吕丝: 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静场。 ]
索尔比埃: (声音放得更低)喂,卡里诺斯!( 卡里诺斯抬起头来)你碰见过一些完全招供的人吗? 
卡里诺斯: 是的,碰见过。 
索尔比埃: 怎么样? 
卡里诺斯: 这管你什么事,既然咱们没有什么要供认的。 
索尔比埃: 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容忍自己? 
卡里诺斯: 看情况吧。有个人用猎枪朝自己的脸上打了一枪,只打瞎了眼睛。有时我在街上碰见他,由一个亚美尼亚女人领着。他以为付出了代价。每个人是否付出代价由他自己决定。又有一天我们上集市去,正好他在买糕点。他从监狱出来以后就爱上了阿拉伯糕点,因为是甜的。 
索尔比埃: 走运的人。 
卡里诺斯: 恩! 
索尔比埃: 要是我全部招供,我不大相信我会用糖来安慰自己。 
卡里诺斯: 有人这样说。谁也无法预料尚未发生的事。 
索尔比埃: 无论如何,我不相信这样做以后我还会钟爱自己。我想我会从钩上取下猎枪的。 
弗朗索瓦: 我呀,我宁可吃甜食。 
索尔比埃: 弗朗索瓦 ! 
弗朗索瓦: 怎么,弗朗索瓦 ?我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跟我预先打过招呼吗?你们对我说,抵抗运动需要人,你们可没有说抵抗运动需要英雄。我不是英雄,我这个人不是英雄!不是英雄!我做了人家叫我做的事:我散发过传单,运送过武器,你们说我情绪一直很好。但没有人告诉我最终等着我的是什么。我向你们起誓,我从来就不知道应募去干什么。 
索尔比埃: 你知道的。你知道罗兰受过酷刑。 
弗朗索瓦: 我从没往这方面想。(稍停)那个死了的小姑娘,你们为她惋惜,你们说:她是由于我们才死。我呢,他们将用雪茄烫我。要是我招供了,就会被你们骂作胆小鬼,你们将用猎枪瞄准我,要不然就背后给我一枪。可是,我才比她大两岁。 
索尔比埃: 我在说我自己。 
卡里诺斯: (走近弗朗索瓦 )你再不负任何责任了,弗朗索瓦 。既没有责任,也没有禁令。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各自想法摆脱困境,免得太痛苦,手段是无关紧要的。 
[弗朗索瓦渐渐平静下来,但仍旧非常沮丧。吕丝把他搂在身边。] 
索尔比埃: 手段是无关紧要的-----当然。叫喊,哭泣,哀求,向他们告饶,搜肠刮肚想找到某件事来供认,找到某个人来出卖;这能起什么作用呢?没有赌注;你找不到什么好交代的,所有肮脏的小手段都会严格保密。也许这样更好些。(稍停)我拿不准。 
卡里诺斯: 那么? 
索尔比埃: 我想认识自己。我知道他们最终会抓住我的,有一天我会靠墙根站着,面对着墙,毫无援助。我问自己,你经受得住打击吗?我不放心的是我的肉体 ,你懂吗?我有一个肮脏的肉体,还有女人般的神经,感到不舒服。好吧,时候到了,他们就要用刑具来折磨我。可是我被蒙骗了。我将毫无意义地受苦,不知有什么价值地死去。 
[音乐终止。他们惊跳起来,侧耳细听。] 
昂利: (突然醒来)这是什么意思?(稍停)波尔卡舞曲,该我们跳舞了,我想。(音乐声又起)虚惊一场。真怪,他们那么喜欢音乐。(他起身)我梦见自己在巴黎的舞厅跳舞。你们知道,在巴黎的舞厅。我从没到过那儿。(他慢慢地清醒)啊,你们在这------在这儿------你想跳舞吗,吕丝? 
吕丝: 不想。 
昂利: 你的手腕是不是也同样难受?我睡觉的时候,肌肉大概肿起来了。现在几点钟? 
卡里诺斯: 三点。 
吕丝: 五点 
索尔比埃: 六点 
卡里诺斯: 我们不知道 
昂利: 你有一只表。 
卡里诺斯: 他们在我手腕上把它砸坏了。有一点确实无疑,那便是你睡了很久。 
昂利: 他们从我这儿偷走的是时间。(对卡里诺斯)帮我一下。(卡里诺斯给他做人梯;昂利爬到天窗上)从太阳的位置看是五点;吕丝说的对。(他爬下来)市政府大楼还在燃烧。那么你想不想跳舞?(稍停)我恨这种音乐。 
卡里诺斯: (无所谓地)呸! 
昂利: 从农庄大概也听的见。 
卡里诺斯: 再没有任何人听了。 
昂利: 我知道。乐声从窗口进去,在尸体上盘旋,音乐,阳光,构成一幅图画。而尸体变得焦黑。啊!我们的攻击确实失败了。(稍停)那小家伙怎么样啦? 
吕丝: 他不见好。他有八天没有合眼了。你怎样才能睡着的? 
昂利: 睡意是自然而然来的。我感到那么孤单,这么一想也就睡着了。(他笑)我们被全世界忘记了。(走近弗朗索瓦)可怜的孩子------(他抚摩弗朗索瓦的头发,接着突然停住。对卡里诺斯)我们错在哪里? 
卡里诺斯: 我不知道。问这干什么? 
昂利: 总有过错儿;我感到自己有罪。 
索尔比埃: 你也同样?啊!我很高兴:我原来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 
卡里诺斯: 奥!好,我也同样感到自己有罪。可这又改变得了什么? 
昂利: 我可不愿带着错误死去。 
卡里诺斯: 别钻牛角尖了;我相信战友们不会责怪我们的 
昂利: 我才不在乎战友们呢。现在我只欠自己的情。 
卡里诺斯: (反感,冷漠无情地)那么,你需要一个听忏悔的神甫罗? 
昂利: 让听忏悔的神甫见鬼去吧。现在我只欠自己的情。(稍停,象对自己说)事情不该变成这样子。要是我能找到这个错误----- 
卡里诺斯: 你早就进步了。 
昂利: 我会正视它,并且对自己说:这便是我该死的原因。天哪!一个人不能象老鼠般死去,毫无意义而且连哼都不哼一声。 
卡里诺斯: (耸耸肩)呸! 
索尔比埃: 你干吗耸肩膀?他有权逃命,他剩下要做的就是这个了。 
卡里诺斯: 当然。让他逃命吧,要是可能的话。 
昂利: 多谢批准。(稍停)你也最好想法逃你的命;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卡里诺斯: 逃我的命?干吗?有什么用处?严格说来这是一件个人的私事。 
昂利: 严格说来是私事。不错,以后呢? 
卡里诺斯: 我从来不会热衷于个人的私事。对别人和对自己的私事都是一样。 
昂利: (不去注意听他)只要我能对自己说已尽力而为就好了。但这无疑是过高的要求。三十年来我感到自己有罪。有罪是因为我活着。现在,由于我的过错,有些房子被烧毁了,有些人被无辜地杀死了,而我就要带罪死去。我的一生只是一场错误。 
[卡里诺斯站起来,向他走去。] 
卡里诺斯: 你很不谦虚,昂利。 
昂利: 怎么? 
卡里诺斯: 你自作自受,因为你很不谦虚。我呀,我认为我们已死去很久;从我们不再有用的时候就死了。现在我们只剩下一小段死后的生活,几个小时可以消磨。除了消磨时间,跟你的邻人闲聊以外,你再没什么事可以干了。放任自己吧,昂利,休息一下。你有权休息,既然我们在这儿再没有任何事可干。休息吧,我们已不值什么,是些无足轻重的死人。(稍停)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自认为有权休息。 
昂利: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我正视自己。人家给我下命令,我服从了。我感到问心无愧。现在没有人再能给我下命令,也就没有什么再能使我问心无愧。小一段多余的生活,是的。刚好够我照料自己的时间。(稍停)卡里诺斯,我们干吗死呀? 
卡里诺斯: 因为人家委派我们一项危险的任务,而我们不走运。 
昂利: 不错,这将是战友们的想法,这将是官方演讲中的说法。然而你呢,你怎么想的? 
卡里诺斯: 我什么都不想,我为事业而活;我早就预料到会象这样死去的。 
昂利: 你为事业而活,不错。但别来跟我说你为事业而死。也许,如果我们成功了,如果我们在干的时候死去,说不定那时------(稍停)我们将要为人家给我们下了愚蠢的命令而死,将要为我们没有很好地执行这些命令而死,我们的死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事业不需要人们攻打那个村庄。它不需要,因为这个计划是无法实现的。事业从不下命令,它什么都不说;是我们在决定它的需要。我们不要谈论事业。别在这里说。只要能为它工作,那还可以谈谈。以后就应当沉默,尤其是别用来自我安慰。事业把我们抛弃了,因为我们成为不能利用的废物;事业会找到别人为它服务。在图尔、里尔、卡尔、妇女们正在制造孩子来取代我们。从前我们企图证明自己活的有理,可是我们的行动失败了。如今我们就要死去,而且将成为冤死鬼。 
卡里诺斯: (无动于衷)随你怎么说。在这四堵墙中间发生的事都无足轻重。希望也罢,失望也罢,反正出不去。 
[稍停。 
昂利: 如果我们还剩下某些事要干就好了。不管什么。或者有某些事要向他们隐瞒------呸(稍停,对卡里诺斯)你有妻子吗,你? 
卡里诺斯: 有的,在希腊。 
昂利: 你能想她吗? 
卡里诺斯: 试试看,太远了。 
昂利: (对索尔比埃)你呢? 
索尔比埃: 我有老人。他们以为我在英国。我设想他们正在吃饭;他们晚饭吃得早。但愿我能对自己说,他们就要突然心血来潮,预感到什么事------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完全心境坦然。他们会等我几年,越来越坦然。我将在他们的心中死去,而他们却没有发觉。我父亲该谈到园地了。他总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谈到园地。过会儿他将去浇卷心菜。(叹气)可怜的老人!我干吗想他们?这毫无帮助。 
昂利: 对。毫无帮助。(稍停)不过,我宁愿我的老人们还活着。我没有任何亲人。 
索尔比埃: 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上?
昂利:没有任何亲人。 
吕丝: (激动地)这话不公正。你有若望。我们大家都有若望。他是我们的队长,他想我们。 
昂利: 他想你,因为他爱你。 
吕丝: 想我们大家。 
昂利: (温和地)吕丝!我们谈我们的死人谈得多了吗?我们来不及埋葬他们,甚至在我们的心中。(稍停)不。我哪儿都未缺席,我没留下空位。地铁挤满了人,饭店客满,头脑装满千思百虑,直要爆炸。我溜出了世界,而且世界仍然满满的,象个鸡蛋。应当相信我不是不可或缺的。(稍停)我倒愿意成为不可或缺的,对什么事或者对什么人。(稍停)顺便说,吕丝,我一向爱着你。如今我向你说了出来,因为这已无关紧要。 
吕丝: 对。这无关紧要。 
昂利: 恩,你瞧。(他笑)我生下来确实毫无用处。 
[门打开。一些士兵进来。] 
索尔比埃: 你们好。(对昂利)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对我们这样干了三次。 
士兵: 叫索尔比埃的是你吗? 
[静场片刻。] 
索尔比埃: 是我 
士兵: 跟我们走。 
[再次静场。] 
索尔比埃: 不管怎样,我就喜欢他们从我开始。(稍停。他走向门口)我在想会不会控制自己。(出门的当儿)这正是我父亲为卷心菜浇水的时候。 
第二场 
人物同上一场,少了索尔比埃。 
[再次长时间的静场。] 
昂利: (对卡诺里斯)给我一支香烟。 
卡诺里斯: 他们从我身上搜走了。 
昂利: 那算了。 
[响起爪哇舞乐曲。] 
昂利: 好,跳舞吧,既然他们要我们跳。吕丝? 
吕丝: 我跟你说过不跳。 
昂利: 随你便。舞女并不缺。 
[他走近人体模型,举起铐着的双手,沿着木偶的肩和两肋滑下去。接着把它紧紧地搂在怀里跳起来。乐声中断。昂利止步,放下人体模型,再次抬起胳膊,脱身出来。] 
昂利: 他们开始了。 
[他们倾听。] 
卡诺里斯: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 
昂利: 什么也没听见。 
弗朗索瓦: 你想他们会怎样对待他? 
卡诺里斯: 不知道。(稍停)我希望他挺下来。要不然,他给自己造成的后患,将比他们所能加害于他的严重得多。 
昂利: 他一定会挺下来的。 
卡诺里斯: 我的意思是指内心。在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时候,这样做更加困难。 
[稍停。] 
昂利: 他不叫喊,这是既成事实。
弗朗索瓦: 也许他们在一般地审问他。仅此而已。 
卡诺里斯: 没这回事! 
[索尔比埃嚎叫。他们吓了一跳。] 
吕丝: (语气很快,不大自然)现在若望该在格勒镇了。他要是用了十五小时以上,那才怪呢。他会感到自己好笑:城里是平静的,有些人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维尔高只成了梦幻。(索尔比埃的叫声越来越响,吕丝提高嗓门)他想念我们,他通过打开的窗户听无线电广播,太阳照在山峦上,这是一个美好的夏日的下午。(叫声更响了)啊!(她跌坐在一只箱子上,啜泣着重复说)一个美好的夏日的下午。 
昂利: (对卡诺里斯)我不会叫喊的。 
卡诺里斯: 你错了。这样做可以轻松一些。 
昂利: 让你们听见我叫喊,让她在我头上哭泣,这么一想我都受不了。 
[弗朗索瓦开始打哆嗦。] 
弗朗索瓦:(即将神经质发作)我不信------我不信------
[过道里响起脚步声] 
卡诺里斯: 别做声,小家伙,他们来了。 
昂利: 轮到谁了呢? 
卡诺里斯: 不是你就是我。他们将把姑娘和孩子留到最后。(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但愿轮到我。我不喜欢别人叫喊。 
[门打开,若望被人推进牢房内。没有戴手铐。] 

第三场 
人物同上,多了若望。 
[若望进来时眨眨眼睛,在适应昏暗的光线。个个人转身向着他。士兵出去关上身后的门。] 
吕丝: 若望! 
若望: 别做声。不要叫我的名字。来这儿靠墙站着;他们可能从门缝里张望我们。(瞧着她)噢,你呀!你呀!我们以为再看不到你了。那边是谁? 
卡诺里斯: 卡诺里斯。 
昂利: 昂利。 
若望: 我分辨不清你们。皮埃尔和杰克已经----- 
昂利: 不错。 
若望: 孩子也在这儿?可怜的娃娃。(低声快说)我曾希望你们都死了。 
昂利: (笑)我们已尽力而为。 
若望: 这我已经想到。(对吕丝)你怎么啦? 
吕丝: 噢!若望,一切都完了。我曾对自己说:他到了格勒镇,他在街上走,他瞧着群山------而------而-------现在一切都完了。 
若望: 别哭哭啼啼。我完全有机会出狱。 
昂利: 他们抓住你什么把柄了? 
若望: 还没有。我下山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他们的一支巡逻队。我说自己是西村的人;那是山谷里的一个小镇。他们把我带到这儿来,同时去查查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吕丝: 可是西村,他们会------ 
若望: 那边有我的战友,他们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会脱身的。(稍停)我必须脱身;战友们还没有通知到。 
昂利: (吹口哨)确实。(稍停)那么,你怎么想的?咱们这下子输的够惨的吗? 
若望: 咱们上别处去重新开张。 
昂利: 你呀,你去重新开张吧。 
[过道响起脚步声。] 
卡诺里斯: 离开他。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在跟他说话。 
若望: 这是怎么回事? 
昂利: 是索埃比尔被他们带回来了。 
若望: 啊!他们------ 
昂利: 不错。他们拿他开刀。 
[一些士兵架着索尔比埃进来,他紧贴着一只箱子倒下。士兵出去。] 
第四场 
人物同上一场,多了索尔比埃。 
索尔比埃: (没有看见若望)他们留住我很长时间吗? 
昂利: 半小时。 
索尔比埃: 半小时?你说的对,卡诺里斯。时间过得很快。你们听见我叫喊了吗?(他们不回答)自然罗,你们听见了。 
弗朗索瓦: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 
索尔比埃: 你会知道的,会详细知道的。不要这么着急。 
弗朗索瓦: 是不是这------很难熬? 
索尔比埃: 不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一点,他们问过我若望在哪里;要是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对他们说的。(他笑)你们瞧,我算是认识自己了。(他们不作声)怎么回事?(他追随他们的目光,看见若望紧贴着墙,胳臂分开着)谁在那里?是若望吗? 
昂利: (赶紧)住口。他们把他当作一个西村的小伙子了。 
索尔比埃: 当作一个西村小伙子?(叹口气)我运气来了。 
昂利: (吃惊)你说什么? 
索尔比埃: 我说:我运气来了。现在,我有件事情可以向他们隐瞒了。 
昂利: (几乎兴高采烈)真的。现在,我们大家都有件事可以向他们隐瞒了。 
索尔比埃: 但愿他们把我杀了。 
卡诺里斯: 索尔比埃!我担保你不会说的。你不可能说的。 
索尔比埃: 我跟你说,我会出卖我亲生的母亲。(稍停)一分钟足以毁掉整个一生,这是不公正的。 
卡诺里斯: (温和地)一分钟远远不够。你曾决定抛弃一切来跟我们相会;这三年来你表现出勇气和耐心;那一天,你不顾疲劳替孩子背枪支和背包;你以为一时的软弱就能把这些时光统统毁掉吗? 
索尔比埃: 别绞脑汁了。现在我明白了,明白自己实实在在是什么东西。 
卡诺里斯: 实实在在?今天他们打你了,昨天你为了把自己的一份给吕丝而拒绝吃喝,为什么你今天倒比昨天更实在呢?我们生来不是要永远局限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峡谷中也有道路。 
索尔比埃: 好。那么,要是我刚才招供了,你还能正眼瞧我吗? 
卡诺里斯: 你不会招供的。 
索尔比埃: 但要是我这样做了呢?(卡诺里斯沉默不语)你明明知道。(稍停,他笑)有些家伙将死在自己的床上,心安理得。好儿子,好丈夫,好公民,好父亲---啊!这些人象我一样都是懦夫,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运气好。(稍停)禁止我说呀!你们等什么呢,还不禁止我说? 
昂利: 索尔比埃,你是我们中间的佼佼者。 
索尔比埃: 瞧你说的! 
[过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他们不做声了。牢门打开。] 
士兵: 希腊人在哪里? 
卡诺里斯: 就是我! 
士兵: 你来。 
[卡诺里斯跟士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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