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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楼 作者: loutikou04 时间:6/5/1 23:17:29 回复此发言 举报此贴 介绍给朋友
第二幕第五场 

   接前场。局长鼓掌。绳索依旧披红挂绿,但灯光不复温馨。警长局长随便聊 
  天。犯人落寞独行。 

  局长:(颇兴奋,故意弄点方音,重在抒情,地方不限,东北也罢)没想到咱这 
   家伙真感人,我都快掉泪儿了。好啊,好! 
  警花:局长,没事儿我回伙房干活去了。 
  局长:平时爱看言情作品、小女子散文,关键时刻就用上了吧,下次还得找你。 
  警花:(指警长)跟这位首长说说,下次手指头别那么欠,也忒不文明了。(下) 
  局长:放心吧,这机会下次没他的了。(冲犯人)你这回整的确实不错,把咱们 
   的形象搞上去了。 
  警长:他也合适呀!咱们的形象上去了,他也就省着挨哼(读hen)的了。都已经 
   这样这样(模仿体贴抚慰)了,还怎么这样这样(模仿拳打脚踢)呀。 
  局长:我今天总结出一条经验:你们这帮成天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的调皮捣蛋鬼, 
   只要管理得当,归口归得准确,就一定能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材。赶明儿跟 
   联合国建议建议,把世界笔会什么的都划归国际刑警组织领导,作家艺术家 
   的住宿由各国监狱统一解决,那世界可得比歌里唱的强多了!(对于以上的 
   话,说唱人应有所表示,以警察小儿之见反衬资本主义社会对艺术家的宽宏 
   大量--这是构成本剧中心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不过(大人物似地笔锋一 
   转),楼你还得给我跳呦!怎么着跳肚里打好草稿了? 
   (犯人此前一直围着绳索转悠,此时正闭着眼睛瞎子似地在空气中摸索) 
  警长:嘿,干吗呐! 
  局长:(制止警长)别叫!没看他正构思呢?咱到一边让大师清静清静。 
  警长:相儿大了,我们楼上一诗人也是每天晚上在屋里鬼哭狼嚎的。 
   (两人坐到一边。犯人继续巫师拿鬼似地在舞台上东抓一下,西耧一把,甚 
   至猫着腰小跑,仿佛老太太追鸡。总之,要把他搅尽脑汁搜索枯肠的内心过 
   程外化为夸张的形体动作。随后犯人拿出一叠卡片,偶有发见,便如获至宝 
   一般记下,又心烦意乱地抛弃。警长和局长将卡片拾起,两颗头挤在一起念) 
  “追打苍蝇到窗口,未能悬崖勒马” 
  警长:真臭! 
  局长:我早就这么说过。 
  警长:跟人学! 
  “今夜星光灿烂,脚下一时踩空。” 
  警长:谁没事看星星呀,看也不坐窗台上看呀。我这辈子就是找女朋友那阵子看过 
   两回星星--她不让我看她里头,我傻呆着没事只好看上头。 
  “叠小飞机飞呀飞,一时想入非非。” 
  局长:这不是路子呀。 
  “跟指导员楼上看风景,想再下楼看楼上看风景的指导员。” 
  警长:好容易囚(第三声)一块了,跑什么劲的,更不至于跳楼啊? 
  “陷入了阐释的怪圈。” 
   (两人面面相觑) 
  “西西弗斯的徒劳。” 
   (更是糊涂) 
  “无中生有难,颠倒黑白更难。” 
  警长:嫌活儿不好? 
  “帮凶可耻。但,演剧光荣!” 
  警长:丫有气! 
  “光荣还是耻辱?思想家的心灵关照,艺术家的自我拷问。” 
  “局长--” 
  警长:说到您了! 
  “--主体化了强势主流群体遮蔽弱势个体世界新质的言说的错位解构 
  生存终极关怀倾向母题话语” 
  警长:都他妈密码。(又拾起一张卡片) 
  “傻逼--” 
  局长:这回肯定说你。 
  “--当下反题化应激反应颠覆现代性焦虑的D线效应凸现前演性统合 
  反弹晚生代的此在私人生活语境的位移” 
  警长:用外文议论我? 
  局长:没错,听发音有点儿像中文。 
  “坐牢是儿子,帮凶是孙子。” 
  “姓孙比人小三辈儿,姓儿也比姓孙强。” 
  警长:还不服! 
  “你是孙子!” 
  警长:我得问问臭小字骂谁呢!(站起身走过去,从犯人手中抓过刚写完的一张) 
  “我是(重读)孙子怎么了!” 
  警长:这孙子有志气! 

   

  第二幕第六场 

  场景接前。 

  警长:还是没戏? 
  犯人:戏不太大。 
  警长:学校里没学过。 
  犯人:全都用不上。 
  局长:刚才那段儿(模仿走太空步作温情状)就挺不赖的,怎么这楼就没法跳了? 
  犯人:人往高处走点子多着呢,往低处走有几个想得通的?这弯儿不好转-- 
  局长:(接犯人话茬儿)也得给我转!(悠扬而阴狠)既然承包了,就不能违约 
   嘛。(一声丧鼓)需要什么,尽管说话。(见犯人怵然惶然)我们是想不 
   出来办法,但有的是办法让别人想出办法。(又一声丧鼓,犯人一屁股坐 
   到地上)他(指警长)的脑瓜儿,那哪儿叫脑瓜儿呀,(摆弄绳索)弄这 
   上头鼓球了一阵儿不也就开窍了?(丧锣铛铛敲响) 
  犯人:(从地上挣起)别别别,我有了!(弯腰转动身体将头顶瞄准绳环) 
  局长:(对警长)立竿见影吧! 
  警长:跟我那口子似的,安眠药一到手就打呼噜。 
  犯人:(抬头,很技术性地)不对。(重新转动身子头顶瞄准舞台黑暗处即实际 
   窗子的方向,登登登小跑奔去。动作要夸张,譬如跑的动作要慢,脚跟落 
   地要重,不妨小脚老太太跑路的光景) 
  警长、局长:往哪儿去?!(警长健步追上,一把抓住犯人的裤腰带薅了回来) 
  局长:你是要以身殉职呀。 
  警长:丫死都敢想,一主意楞他妈想不出来! 
  犯人:(手托腮帮子蹲地上,良久)得来点儿大麻海洛因什么的。 
  局长:你们搞艺术的也用得着它? 
  犯人:不是“用得着”,如今的艺术全都指着它了。 
  局长:(从兜里掏出一纸包)有意思,看来大伙的心思都走一块儿去了。(将毒 
   品递给犯人) 
  犯人:(犯人接过毒品端详了一阵)有了。 
  局长、警长:光看就有了?为什么跳楼想出来了? 
  犯人:还用得着想?毒品就是理由! 
  局长、警长:(豁然开朗)对呀,毒品就是理由!小子吸毒来着!! 
  犯人:来上两口这玩艺儿,别说跳楼了,登天都合情合理!(侃侃而谈)还甭什 
   么武装暴动社会改良/百年树人绿化荒山/早睡早起晚恋晚婚/宏观调控动态 
   平衡(以上一气呵成但注意韵脚),多种点儿大麻不就得了,多直截了当呀! 
   (将鼻子插入纸包,摇头摆尾全身心吸入,并从鞋里或其他什么地方麻利地 
   摸出一包毒品递给局长、警长)吸我的,跟大麻主义者、海洛因的信徒不用 
   罗嗦,一点就通。(局长、警长接过,用鼻子一扫而尽,三人恍兮忽兮,各 
   做了一两个古怪的动作,便一起痴人说梦。以下说白应在声调、呼吸、表情 
   等各个方面有所探索,不要像通常的酒后狂言。) 
  犯人:(给了警长一记耳光)当老总确实随心所欲,出手大方。 
  警长:哎哟喂,黑玛丽的小金手!(忙将“她”的手泽从脸上倒腾到手上,再从手 
   上运送到唇上)当红灯区区长常有这种油水。(扇局长左脸)癞蛤蟆,滚! 
  局长:(递过右脸,笑容可掬)谁让咱是耶苏救世主呢。(作领袖亲民状,朝犯人 
   挥手)向群众致敬! 
  犯人:(首长下基层似地用双手去握警长的手)做人民公仆! 
  警长:(挽住犯人手臂,又拉过来局长)姐妹们联合起来!(将局长、犯人向两边 
   推开)还别争风吃醋,这是阿拉伯王宫,我想宠谁就宠谁! 
  犯人:(指着警长的鼻子)对金融大亨就这态度?我可是炒了泰国炒韩国! 
  警长:(看着观众席屈指计算)二十乘四十等于八百,再除以两性得四百,四百个 
   小老婆一天一换减去三百六十五,还剩三十五个出门左拐,(指东华门故宫 
   方向)先到冷宫待岗去,等我忙里偷闲去看你们! 
  局长:(一腿套进绳环,一脚蹬地,在舞台上作圆周滑翔,起伏有时)一步一个脚 
   印--一步一个台阶--副部级……常务副部级--正部级……还是正部级--精简 
   机构先别急--能上能下……这不又提了一级--能下能上--哎呦我的妈-怎么 
   成了副科级!一定是燃料不够了。(下来将毒品大吸特吸) 
  犯人:(平躺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蹭)……灵车缓缓向西向西……行进在深秋的风 
   里……一人去万人哭……哀思漫天雨…… 
  警长:都那么乖,就不好玩儿了。(用大拇哥指自己)西西里黑帮热爱他,哥伦比 
   亚毒贩子敬仰他,拉斯维加赌场老板崇拜他。你该掐掐,该挠挠,不就一黑 
   猫警长么? 
  犯人:(盘腿坐在地上,用手绕自我一周划地为牢)文化精英、自由主义思想家的 
   使命就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从爪哇到哈佛,我觅得一字:脱;从西方到 
   东方,我悟出一义:dui! 
  警长:对,dui!黑猫警长要dui得山河一片黑! 
  局长:对,dui!世界领袖要dui得各国找不着北! 
  说唱人乙:(冲说唱人甲)达里奥·福,一块儿玩玩去?(拿起针管要为甲注射) 
     只当是体验生活嘛。 
  说唱人甲:(嗤之以鼻)这就够体验的了! 
  说唱人乙:(捋胳膊挽袖子给自己注射)那我就不让了。(浑身从脚跟儿一路往上 
     抽搐)我宣布:(指说唱人甲)这位达里奥·福先生中毒太深,精神失 
     常,患了阶级斗争偏执狂,帝国主义妄想狂,是个不折不扣的意识形态 
     中心主义者,地道道的####发烧友!哪儿有什么剥削压迫呀!哪儿 
     有什么金融寡头呀!全都是阴谋家煽动老百姓编出的现代神话!分析时 
     代的听众、解魅时代的观众,是不会上当受骗的! 
     (与此同时,在舞台上,三人将达里奥·福推来搡去,发怪声,做怪脸, 
     踢屁股,胡鲁脑瓢儿,不一而足) 
  警长:我宣布:所有机动非机动车辆飞机轮船轧马路的让道慢行,老子要兜风! 
  说乙:我宣布:世界现代化,现代西方化,西方美国化,人类一体化,都跟我接轨! 
  犯人:我宣布:好莱坞文化大学五洲四海分校开学典礼现在开始,少年班首先入场! 
  局长:我宣布:古往今来是是非非####庭总法官判决如下:发射爱国者导弹! 
  警长:我宣布:一加一等于九! 
  犯人:我宣布:人加人不是人! 
  局长:我宣布:不许瞎子搞盯梢! 
  警长:我宣布:不许聋子搞窃听! 
  犯人:我宣布:不许哑巴传闲话! 
  警长:我宣布:不许雏妓强奸嫖客! 
  说乙:我宣布:不许穷人剥削富人! 
  ……:我宣布:为骗子犯案! 
  ……:我宣布:为强盗正名! 
  ……:我宣布:…………(以下根据需要任意铺陈) 
   (舞台转暗,三人在后台泛来的弱光中影影绰绰,热烈而无声,使人仿佛月 
   下闻鬼歌听鬼语而不见鬼形。明暗虽乱却阴阳势隔。满台弥漫着一种神乎其 
   神莫名其妙的气氛。最后舞台全暗,只有绳索像一轮圆月,悬在空空荡荡之 
   中。) 
第二幕第七场 

  追光先照警长,他无端地赤了膊穿着没膝大衩手摇蒲扇;再照局长,瑟缩在棉 
  裤棉袄中,老地主似的;再照犯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脚蹬跑鞋,肩上还挂了一双 
  运动鞋。随后舞台灯亮。 

  局长:(看见警长,然后上下左右摸索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啦!? 
  警长:(看见局长,然后上下左右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竞拿把扇子,连忙扔掉)哎, 
   哎,这是怎么搞的?! 
  局长、警长:(二人同时看见犯人)你怎么这身儿打扮? 
  犯人:(莫名其妙)我也纳闷呀? 
  局长、警长、犯人:(三人站一派东张西望,看见了绳环被拧成了麻花)哎! 
  局长:咋-- 
  警长:成-- 
  犯人:那样了? 
  局长:(一把攥住犯人的大腿里联施行大葱卷烙饼)有感觉不?(犯人疼得只有倒 
   吸凉气的份儿)是真的--(看了看警长)忘告诉你了,你爸昨天咽气了。 
   (观察警长的反应) 
  警长:真的?!(又惊又喜) 
  局长:不是真的。 
  警长:假的?您蒙我干吗呀? 
  局长:是真的,这,这(指人、绳索等),所有这些全是真的! 
  警长:真的假不了,可惜就老头咽气是假的。 
  局长:先别管这些了,咱们抓紧时间把戏再过一遍,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怕夜长 
   梦多。(他们将戏重新演过,因是简写本,动作似应设计成一种无句无逗的 
   动作流,从警长开门让犯人进来一直演到犯人地面向绳索斩钉截铁地站住。) 
  犯人:(指着绳索)那玩意儿怎么办? 
   (局长冲警长一努嘴。局长跑过去将麻花恢复成圆圈。忽然连连打喷嚏) 
  警长:不好了,这个月份谁家敞窗户啊? 
   (局长一震,一声锣) 
  犯人:你们抽烟凶不? 
  警长:我蹭烟,局长戒烟,哪儿来烟儿抽! 
  犯人:会不会是小股厄尔尼诺流蹿犯溜门撬锁进了这间屋子? 
  局长:(一直犯楞,此时将棉袄一咧,转圈踢腿跺脚,动作很京剧)我就是热! 
  犯人:(十分犬儒)那就继-续-跳!哎--就没人出来挽留一下,眼睁睁看着我归 
   西?!(局长和警长一震,又一声锣。他们然后门将、后卫似地站到绳索前。 
   犯人左冲右突,警长先做铲球拦截动作,后索性为之保驾护航。最后犯人瞄 
   准了绳环欲长驱直入。以上动作设计不能照搬足球动作,应有所变形才是) 
  局长:(对警长)我方便一下就来。(走开) 
  警长:(一副里急后重的样子尾随而下,边解皮带)实在憋不住了!(走开) 
   (此时绳子无端升高,犯人因人矮,勉强扒住绳子,在空中打秋千。局长将 
   警长排挤在身边匆匆赶回,见状泄气) 
  警长:(拿出卷尺跑入舞台暗处又跑出)窗台一米七五! 
  犯人:(幸灾乐祸)本人一米六八! 
  局长:(冲警长)麻袋--那个姓无的呢,也量量去! 
  警长:别量了,肯定没有跳高运动员的身量。 
  局长:(情急中扇了警长一耳贴子)去底下垫着去! 
   (警长走到绳索下单腿跪好,准备作跳板。犯人走过去帮他摆出一个犯瞌睡 
   的姿势,随即退后几步加助跑冲了过去。当脚踏警长时,正酣声如雷的警长 
   惨叫着肩头一歪,将犯人摔下。两人坐在地上痛定思痛) 
  犯人:我的鞋第一次钉铁掌。 
  犯人:我也是头一回当人梯。 
  局长:(无奈地加入进来坐在地上,愣了一阵冲犯人)这也是“先锋”派儿? 
  犯人:更准确地说是“荒诞主义”。 
  局长:这最关键的一段戏没排好,荒诞大发了,把咱们都荒诞进去了。我看你功夫 
   不够。你戏剧学院是毕业还是肄业? 
  犯人:(鸣冤叫屈)我读完了! 
  局长:上的本科还是大专? 
  犯人:(惭愧)成人进修班。 
  局长:(冲警长指犯人高声道)这号的能管用么!去,把他的师傅--“沈”什么来 
   着--抓来! 
  犯人:(因自尊心受伤而忿忿)您就是把我师傅的师傅莎士比亚铐来也编不出别的 
   样!一个没权没势的在押犯,不先锋,怎么能成这儿的嘉宾,同样,这位嘉 
   宾,不荒诞得一塌糊涂,怎么会跳楼呢! 
  局长:(自说自话)看这劲儿,这戏只能这么演了?也太假了,就不能跟真的似? 
  犯人:(苦口婆心)假的真不了哇!要不就再试试魔幻现实主义? 
  局长:一听这名儿就快快打住吧!(来回踱步,陷入沉思,然后屈原天问似地)你 
   说,咱们执行的是什么? 
  警长:“公务”啊。 
  局长:执行公务时受了伤怎么算? 
  警长:(堂倌般悠扬)公-伤-啊! 
  局长:执行公务时出了差错算什么? 
  警长:“公差”呀--(冲犯人)有这么一说吧? 
  犯人:我数学不好,好像有这么个词儿。 
  局长:什么“好像”,就是这么回事!(越发激昂)那我再问问,哪家狼狗咬伤了 
   人让狗劳教三年?哪国子弹打死了人判子弹死缓两年? 
  犯人:好像真有些国家这么干过? 
  警长:都他们是富傻了的国家! 
  局长:(继续发问)咱们--(走近警长)你(重读)是谁? 
  警长:(聪明伶俐)就是那子弹。 
  局长:我又是谁? 
  警长:(难以启齿)让我想想-- 
  局长:还甭他妈打马虎眼儿,就是狼狗!我为谁看家护院呀?你为谁东奔西蹿呀? 
   (指说唱人乙)还不是为他嘛!还有(指观众席上A处)那个吆五喝六像个 
   人物的;(指观众席上B处)那个不明不白成了富翁的;(指观众席上C处) 
   那个堂而皇之为太子的;(指观众席上D处)那个珠光宝气当小妾的;(指 
   观众席上E处)再加上那个朝思暮想往他们里头钻(指警长)跟他似的,一 
   心一意往他们边上蹭(伸大姆哥指自己的)跟我似的。咱们浅一脚深一脚 
   巡逻,青一块紫一块出击,不都是为他们(指点着观众席)有一搭没一搭 
   闲扯,睁一眼闭一眼看戏。不是咱们发现一处管涌堵住一处管涌,看见一 
   只蚂蚁碾死一只蚂蚁,由着革命决岸溃堤,他们能有戏唱吗?他们能有戏 
   看吗?(哽咽,随后孤寡老人、失爱儿童般地蹲在地上)这会儿一个个没 
   事人似的看我们的笑话! 
  警长:没错,就是,我们(读m)他们是为谁呀,立功还立出不是来了!你(蛮不 
   讲理地抓住犯人的衣襟),今儿非得给我掰扯清楚喽! 
  犯人:这事儿肯定不能怪你们,照我们作家思想家看,你们--咱们--本人什么 
   都不是,拆开了不过一堆筋头八脑外加半缸血水。不错,动手的是你们, 
   可教唆的是他们。 
  警长、局长:(眼巴巴看着犯人)谁们? 
  犯人:说得远一点儿,山顶洞人;说得近一点儿,你们家人;说得唯物一点儿, 
   日食月食;说得唯心一点儿,孟子荀子;说得学术一点,文化制度;说得 
   通俗一点儿,街坊邻居;说得辩证一点儿,是受害人;说得周全一点儿, 
   除作案人;说得痛快一点儿,都是别人。 
  警长:除了“近点儿”的老婆孩子会受牵连,其他的都八竿子打不着,谁也不会 
   替我坐牢、给我送饭。 
  局长:我有个主意,既然先锋荒诞行不通,干脆咱们回到现实主义,(从舞台上 
   拾起拳击手套)就从(指警长)他的这副拳击手套重新演起,手套的发票 
   还在我这儿呢。 
   (模兜) 
  警长:演也得从您那一脚开始呀! 
  局长:我哪一脚?有发票存根么? 
  警长:您可不能把我卖了呀! 
  局长:那还把我卖了? 
  警长:您别光想自己呀! 
  局长:还让我想着别人? 
   (局长背着手在舞台上昂首阔步,警长要饭专业户似地粘着他喋喋不休。 
   说唱人乙指使小工将幕拉上,幕布上写着“无政府主义者属意外死亡”说 
   唱人乙唱歌,解释世界的规则以及看待事物的方法。说唱人甲唱同一题目 
   而反其意。并含嘲带讽地祝贺说唱人乙为一出荒唐剧提供了一个不荒唐的 
   收场。说唱人乙则由衷地向说唱人甲即达里奥·福反祝贺,说他的戏别出 
   心裁,有亦真亦幻之妙、提神醒脑之功,实为中世纪弄臣为君王插科打浑 
   传统的现代版本。其作则艺苑奇葩,势必遍演天下;其人则文坛国手,理 
   应声名隆显。说唱人乙亲切地扶着说唱人甲的肩下。) 
第三幕 
   舞台上依旧悬着那根绳索,此时金灿灿的。一队男女正按文明国度的规矩距 
  绳两米盘腿坐着,或孜孜写作,或沉思默想,或昏昏欲睡。 

  甲:(西服革履,外汇黑市油子似地伸头探脑从舞台一侧上,冲坐在农村铺盖卷 
  上的乙)都是等着(朝绳索努嘴)摘取文艺皇冠诺贝尔奖的?哪儿是队尾? 
  乙:(朝绳绳索示意)你就排我后边。(淡淡地)打哪儿来呀? 
  甲:大清帝国。 
  乙:嗯--(思忖)老字号,(熟门熟道似的)他们今年不一定认这个。 
  甲:不应该吧?我原来一直注册的是“现代主义”--后来还升级成“后现代主义。” 
  我是听人嚷嚷“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不才赶紧变戏,小说里的人物一 
  律跟三言二拍统一口径。(十分自信)我要拉空就没人跟趟儿了。您呢,(上 
  下打量乙)看您这架式,是死磕-- 
  乙:未来派。 
  甲:以不变应万变,是不是有点儿--? 
  乙:我就这么呆这儿,在评委耳根子底下吟诗作赋,聊家长里短,时候长了,铁杵 
  磨成针。 
  甲:这招我得参考参考,我现在的媳妇当初就是这么泡到手的。 
  (此时一老一少从舞台另一侧上,来到甲乙面前搭讪起来) 
  老:(四川口音,有声有色地对甲乙等人)让一让,让一让,你们还年轻,无所谓! 
  我开始耍笔杆的时候,你们的爸爸妈妈都还在青梅竹马。我走了大半辈子的弯 
  路,等明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恶才是历史发展的动力,晚喽,手脚不听话 
  喽,恶也恶不出啥子名堂来喽!只好托命一支笔,为小说家言。我到这里来, 
  是向资本主义谢罪的,哪个要他啥子钱嘛! 
  甲:大爷钱要是真的不重要,那您就赶紧回家抱孙子去。谢什么罪呀,多栽培出几 
  个小黄世仁才叫亡羊补牢呢!(一惊一咋,冲小)你个小小年纪,戳这儿干吗? 
  还不听爷爷的话,赶紧家去,先把小保姆挤兑成白毛女,再练小说也算有生活 
  呀。 
  小:我替别人领奖。 
  甲乙等:替谁? 
  小:我爷爷的爷爷。听说当年人家给他奖,他嫌是资本家的钱脏不要!这种给钱不 
  要的傻子,资本家干吗把钱给他呀,直接拨到我名下不好么?就差这笔钱,否 
  则我别墅住上了,好车开上了,名牌穿上了,美妞泡上了,富豪俱乐部进去了, 
  哪儿至于买站票看《杜兰朵》呀,听得糊了糊涂不说还猴(第一声)累的。 
  (此时队伍起了骚动。甲乙等忙奔将过去。一匹文坛黑马和他匪里匪气的哥们 
  儿正在嘶鸣:“旧号作废喽!重新站队喽!”队列的第一二名报以痛斥,同时 
  告诫第三四名站稳立场,不受蛊惑) 
  第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文艺圣地!想玷污是怎么着? 
  黑马:玷污?爷爷要占领! 
  第一:(哭笑不得)知道文艺是怎么回事么?魏尔伦的诗读过么?乔姆斯基的语言 
   学-- 
  黑马:你,还有什么他妈的什么斯基耶夫,统统给我滚一边儿去!如今的天下是谁 
   的,懂吗?老-百-姓-的!老百姓爱看什么,懂吗?丰-乳-肥-臀!说 
   白了:老百姓要乐儿,我们要钱! 
  第一:要开文艺妓院去闹市区找临街的铺面,到书摊儿电视电影上开去,我们这儿 
   山高月小,空气稀薄,气都喘不过来,根本不具备三陪的条件,更别说特殊 
   服务了。瞧你选址就没选对地方! 
  黑马:摊儿上只能出土娼,我们如今要创名妓,非这儿不可! 
  第一:名妓我们通常只供应外宾和少数业余外宾,像现代诗、先锋画、实验话剧、 
   高雅-- 
  黑马:少废话!重新排队喽!! 
  第一:(振臂)誓死捍卫文艺的高雅纯洁性!(让第二三四挽臂)团结一致!绝不 
   动摇!(冲甲乙老少)你们赶紧站进去!(甲乙老少未动,而第三第四开始 
   首鼠两端,黑白眼珠在眼眶里翻江倒海,队列像九江的堤岸颤颤巍巍。) 
  哥们:(捏住第一的腮帮子)跟我喘气?看我一直太斯文了是不是?哥哥道儿上下 
   来的还没见过这个?(黑马拿出一摞毛票向空中投撒,人群大乱。甲乙老少 
   等健步上前握了黑马的手,表示拥护新秩序,列了前茅;第四名抓紧归顺在 
   第三名之前;第二名和第三名你追我赶着弃暗投明;第一名废然长叹:“高 
   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末了只好排在最后,不时高声提醒前面:“人跟人 
   挨紧了,再不许夹塞儿了!”这时一阵警车鸣笛声,局长、警长拎警棍上, 
   精神饱满,仿佛刚出了氧巴。) 
  局长:都挤这儿干什么?散开点儿! 
  黑马:(一副店小二相给局长上烟)抽烟抽烟。 
  局长:(接过烟递给警长,警长将烟夹耳朵上) 
  警长:(打量黑马)瞧你小子眼熟,不捣腾毛片,又跑这堆儿里混来了? 
  黑马:哎呦是您--恩师呀!(油嘴滑舌中含着世故精明)我就羡慕您那职业,这不 
   也是帮着文坛维持维持治安么。(恶声恶气地冲同人)都立正站齐了,不许 
   出噪音! 
  局长:等会儿是一年一度的授奖仪式,诺贝尔奖要发给达里奥·福先生-- 
   (众人哗然,黑马带头吹匪哨。其他人或悲忿填胸,噎得话都说不出;或拍 
   手称快说他都当上了,我也就快了;或以为戏子饮誉日,文豪蒙羞时,因而 
   当众撅笔,不一而足。以上动作设计,应写意而非描形,极端漫画化) 
  黑马: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我排第一个儿呀! 
  局长:你第一?(指点众人)把队伍给我解散喽,围成圆圈,(众人除黑马略不情 
   愿外都欣然尊命,围着绳索站成圆圈)达里奥·福是第一,其他人,都是第 
   末!听着,大家该鼓掌鼓掌,该欢呼欢呼,如果有捣乱的-- 
  警长:电棍的伺候! 
  局长:咱们走。(下) 
  警长:(顺手薅住黑马哥们儿的后脖领子)跟我走。 
  黑马:(忙劝阻)别别别,这位是文坛新秀-- 
  警长:商场惯偷,走! 
  黑马:(望着哥们儿瘪三一样的背影)真给文化人跌份! 
   (舞台转暗,唯余绳索。追光照说唱人乙和说唱人甲来到前台) 
  说唱人甲:戏剧应该是警报。 
  说唱人乙:好创意!文艺大交响中来声警报,肯定比砸水缸敲土簸箕出彩儿呢! 
  说唱人甲:戏剧应该是野狼。 
  说唱人乙:可以!都在造野生动物园,京叭贵夫人大家都玩腻了。 
  说唱人甲:戏剧应该是砒霜。 
  说唱人乙:基本同意!(大人对孩子循循善诱的口气)换成罂粟,一个意思,而且 
     特别提味儿。 
  说唱人甲:应该是炸药。 
  说唱人乙:没问题!只要不出文艺圈,怎么炸都是礼花。 
  说唱人甲:戏剧应是人民的事业。 
  说唱人乙:这个,话看怎么说了。(十分诚恳)对人民,当然是人民事业。对戏剧 
     家,它只能是个人事业了。 
  说唱人甲:(指着绳索)又是功名利禄那一套? 
  说唱人乙:“那一套”!瞧您说的,达里奥·福先生,请好好看看,(如歌如诗) 
     这月光下,千万条银闪闪的江河,转向西,弯向东,绕过山,穿过谷, 
     不舍昼夜。它们汨汨地前往哪儿?隆隆地奔向哪儿?浩浩地归入哪儿? 
     大海,大海是它们的唯一的选择。再好好想想,这世界上,无数五颜六 
     色的男女,他们眉开眼笑在看什么?喋喋不休在说什么?辗转反侧在想 
     什么?起早贪黑在忙什么?走南闯北在找什么?谨小慎微在谋什么?丧 
     心病狂在抢什么?就是那几样东西呀。那是人的宿命。躲也躲不开。 
  说唱人甲:谁说偏得那样?为什么不能换个别样? 
  说唱人乙:可以可以,舞台上怎么都可以。我理解你的情怀,尊重你的追求。不过 
     别忘了,你是一天到晚泡在戏里,不妨把假的当成真的,虚的当成实的, 
     没门的当成有戏的。可你应对(指观众)台下的尤其是年轻人负责。所 
     以,再演一段儿戏外的你。让他们明白,无产阶级的戏剧不排斥资产阶 
     级的奖励,世界的运转自有它不变的前提。你可以听听同行们的意见。 
     (追光照第一援索而上--突出“爬”的动作,停在半空变节者、过来人 
     似地向普天下的达里奥·福,所有旧世界的怀疑者喊话) 
  第一:达里奥·福,这世道也就算可以了。还甭嫌资本主义这个那个,咱革命来革 
   命去还不得那个这个。哪有什么正义呀,今儿是你排前边他排后边,明儿是 
   你排后边他排前边。革命不过是重新排队,重新发号!(灯暗) 
  第二:(爬)达里奥·福,这世道坏,坏就对了!不坏你写什么呀?不写你干什么 
   呀?不干你是什么呀?不是你活什么呀?(灯暗) 
  第三:(爬)达里奥·福,都是文人咱不说外行话,有副对联送给你: 
   资产阶级社会,你骂也是它,不骂也是它,骂了白骂; 
   诺贝尔文学奖,你拿也是它,不拿也是它,干吗不拿?(灯暗) 
  第四:(爬)达里奥·福,出你的名吧!发你的家吧!盈你的利吧!演你的戏吧! 
   (灯暗) 
  黑马:(爬)达里奥·福,您不就一码字儿的么?说句不中听的话:人家是谁你是 
   谁?别赏脸不要脸呀! (灯暗) 
  甲:(爬)达里奥·福,“无产阶级作家”这牌号看来我也得用用,您还没注册商 
  标吧?(灯暗)干吗干吗嘿,我还有话呢!(灯亮)当“无产阶级作家”不会 
  真的无产吧?(灯暗) 
  乙:(爬)达里奥·福,我揣摩着,你是不是始终如一地玩行为艺术?歇一次罢。 
  (灯暗) 
  小:(爬)达里奥·福,这钱不干净,我帮您接着, 
  老:(爬)达里奥·福,老伙计,我坚持不了好久,我们长话短说:我要是浪子回 
  头,早点儿为文学而文学,现在就不是--(不支滑下,嚎啕)这个位置喽! 
  (灯暗) 
  犯人:(爬)达里奥·福,潇洒走一回,跟他们玩回荒诞的! 
   (满场灯大亮。圆圈一字展开,向达里奥·福逼来,众人有节奏地一遍又一 
   遍高叫:“达里奥·福来呀!达里奥·福来呀!”同时又围成圆,将达里奥· 
   福收在当中。圆圈伴着诺贝尔发奖仪式乐曲向绳索移去。达里奥·福在绳索 
   下逆时针自转,众人绕着他顺时针公转,有节奏地一遍又一遍高叫:“达里 
   奥·福爬呀!达里奥·福爬呀!”警长、局长上并敲边鼓:“趁早呆圈儿里 
   别出来,出来没你好果子吃!”可为众人设计一套关于爬--整个阶级社会生 
   活原则--的集体舞。幕在舞蹈中徐徐拉上) 

   

                 尾声 

   幕拉开,舞台同第一幕第一场开始:仍是那根绳索吊着沙袋在空中左右摇荡。 
  音乐起,沉重而悠长。待沙袋停摆,演员上台谢幕,分列在沙袋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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